6
陆易点头又摇头：「我和江池认识很多年了，我是舟山人，很多年前就来岛上了，但江池不是，他是前几个月才来的。」
江池的手顿了顿，瞥了他一眼：「你话有点多。」
陆易闭嘴，朝我笑了笑，转身去吧台忙碌。
「好了，这几天注意不要碰水，伤口不深，应该不会留疤。」江池合上药箱，认真叮嘱我。
我点了点头，垂眸看着腿上的伤口，好像不疼，反而痒痒的，就像什么东西发芽了一样。
江池斜倚在吧台上，身影颀长，我抚平裙摆，捧着杯子望向窗外。
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，我也不好意思再霸占着座位。
吧台的江池和陆易不知道在说什么，我没有打扰他们，自己推开门朝外走。
我走得很慢，一边还盘算着找时间来酒馆还外套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。
「你自己可以吗？」
我停下，刚想说可以，但话到嘴边，却变成了：「那麻烦你送我回去一趟吧，你这会忙吗？」
江池摇头：「不忙，走吧，你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。」
「你平时都待在酒馆吗？」
「嗯，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做，就去那里帮忙。」
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院门口。
江池停下：「你上去吧，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。」
我愣了愣，才明白他说的是我翻越栏杆的事。
「我知道了，谢谢你送我回来。」
眼看江池转身就要走，我拉住了他的胳膊：「等下。」
他疑惑地看向我，我松开手：「你帮了我两次，我请你吃饭吧，你什么时候有空？」
江池开口回绝：「不用了，我是志愿者，做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。」
「我不觉得理所应当，明晚吧，我来酒馆找你，就这么说定了，不许放我鸽子。」
扔下这句话，我捂着耳朵朝院里走，生怕他再出声拒绝我。
但好在我什么都没有听到。
只是我回到楼上时，江池还定定站在门口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半天才离开。
翌日傍晚，我老早就赶到了酒馆，但江池并不在。
7
陆易端过来一杯果酒：「尝尝新品。」
我道了声谢，坐在窗边等了足足一个小时，江池才推开门进来。
视线交汇的一瞬，我莫名有点紧张，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杯子。
「你还在等我？」
他眉头拧了拧，看不出眼底的情绪。
「嗯，你忙完了吗？我们去吃饭吧。」
江池没出声，我本以为他不会答应了，但没想到他点了点头。
坐在大排档里，我点了一大堆海鲜，等菜的间隙，江池突然问我：「你在东极岛待多久？」
我没有多想：「可能半个月吧，说不准，你呢？」
这个问题，江池并没有回答我。
他对上我的目光：「东极岛过段时间可能还会下暴雨，建议你早点离岛。」
我拿筷子的手顿住：「江池，你是不是很讨厌我？因为我总给你添麻烦？」
江池避开我的视线，语气平淡：「我们认识不过一周，谈什么讨厌不讨厌的，只是建议而已。」
空气沉寂，我故作轻松：「那好吧，我暂时还没打算离开，对了，你知道东极岛哪里有可以烧纸祭祀的地方吗？」
江池抬头：「你要做什么？」
我撇了撇嘴：「我答应带我父母来看海的，可是现在做不到了，只能用这种方式。」
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，我垂下头，啃了一口面前的烤鱼。
「这里的管理不是很严格，找个空旷的地方就可以了。」
「好的，谢谢你。」
「你那天哭，也是因为这个？」
「嗯。」
气氛明显沉重，我拿起一串虾递了过去：「这个味道还不错，你试试。」
江池没有多问，安静地陪我吃完了一顿饭。
临分别前，我朝他挥挥手，转身朝东极岛最高的地方走去。
8
我找了个面朝大海的地方，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相框支在石头旁，然后点燃了一个小火堆。
天色并不是很黑，我刚好能看清照片上的脸，他们也刚好能看到这片海。
我坐在石头上，碎碎念地说了很多很多，直到火堆熄灭，周身都归于黑暗，才擦干眼泪准备往回走。
我拿起相框，忽的想起什么，唇角微扬。
「爸妈，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人，他很好很善良，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，我答应过你们，有了喜欢的人会告诉你们，我可没有食言。」
说完这句话，我笑了笑，打着手机的光往下走，抬眼却看见江池站在那里。
我手里的光刚好汇在他身上，衬得他在这个黑夜里分外惹眼。
对视了几秒后，我有点诧异：「你怎么在这里？」
江池走近了几步，接过我手里的灯：「怕你想不开，跟过来看看。」
我瞥了他一眼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：「我都说了我不会想不开的，我没有这么脆弱。」
他没有说话，随着我的步子慢慢往下走。
「江池，谢谢你。」
「因为父母的事情我一直都很颓丧，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出来散散心，遇见你，我很幸运。」
尽管知道他不会回答，但我还是自顾自地说着。
就这样，我絮絮叨叨了一路，终于走到了人声鼎沸处，沿路的灯也越来越亮。
我伸出手：「好了，已经很晚了，回去休息吧。」
江池将手机递给我，忽的冒出一句：「如果你有地方需要帮忙，还可以找我，我没有讨厌你。」
闻声，我的眼睛突然亮了亮，朝着他笑起：「真的？」
「真的。」
「那你当我的导游吧，这应该也算是志愿者的工作范畴，不过分吧？」
江池愣了下，看着我的神色有点复杂，可还是没有拒绝我。
9
这晚，我有点兴奋，辗转到半夜才勉强闭眼。
就这样，我每天都按时按点去小酒馆找江池，以导游为借口拉着他跟我走遍了东极岛的每个角落。
我们一起坐船，一起在木栈道上散步，一起坐在海边岩石上发呆，一起看了东极岛的每个样子。
江池会帮我拿满手的小吃，也会帮我抚平被海风吹乱的头发，甚至陪我聊天到天亮。
岛上见过我们的人都以为我们两人是情侣，我也没有反驳，任由他们误会。
收到提前入职消息的那天，我郁闷了很久，但还是订好了明天回去的机票。
但这件事，我并没有告诉江池。
约莫凌晨时分，我听到小院里的嘈杂声，好奇地打开了房门，就看见楼上的客人正披着外套往下走。
「你们去哪里？」
「去看日出啊，根据英国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测定，东极岛是我国大陆第一缕曙光照射点，我们提前看过天气了，今天刚刚好。」
他们说完就急匆匆地下楼了，我愣神了片刻，也拿起外套朝江池所住的地方跑去。
他的房间已经熄了灯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大喊了一声：「江池！」
同一栋楼的人都在骂我，我缩着脖子躲在门口，终于看见江池站在我面前。
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的原因，他的脸色有点难看。
「你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？」
「江池，我们去看日出吧！来东极岛一定要看日出！不然我会很遗憾的。」
江池顿了顿，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，点了头。
我们到的时候刚刚好，我兴奋地拉着江池的胳膊，找了个人少的地方，静静等待着。
10
太阳跃出海平面的那一刻，周围欢呼声四起，我也激动地拍手，随后转过头看向江池。
他很平静，听见我拍手的声音，微微侧过了头。
双目相视，周遭好像都归于静寂，我似乎听到了我的心跳声。
大概是晨霞的缘故，江池的睫毛像是笼了一层金光，我盯着他的眼睛，到鼻梁，再到唇。
像鬼使神差般，我凑了上去，却在即将碰触到时换了方向，在江池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下。
分离开时，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，打算仓皇逃走。
下一秒，我的手腕就被江池扣住，腰间一紧，江池的吻落了下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