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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想带走的秘密结局+番外小说

惜墨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林念松死死抓住哥哥念北,念北其实要是硬想挣脱,也是能挣脱的,他毕竟是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,而念松不过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子。但她终究是他的妹子,他还是有些不忍的。于是兄妹俩在这儿僵持着。这时就有周围看热闹的社员说念松:“哎呀,林念松,你快松手吧,让你哥赶紧打水去吧,将来你们是一家人呢。”听别人说让自己松手,念松就感觉这人是向着刘艳儿说话了,她是个直性子急脾气,从来都是直接怼人的,于是冲着那人就嚷道:“俺拽俺哥,该你啥闲事儿?!”念松一家本来就是外来户,在屯子里不沾亲不带故的,再加上念松如此不懂好赖地怼人,别人也就懒得搭理他们了。于是社员们或站或坐,都远远地在那儿瞧热闹。念北被刘艳和妹妹架在这儿僵持着,尴尬得不行。还是队长一嗓子:“都干活了...

主角:何佳男念竹   更新:2024-11-25 18:39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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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何佳男念竹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父亲想带走的秘密结局+番外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惜墨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林念松死死抓住哥哥念北,念北其实要是硬想挣脱,也是能挣脱的,他毕竟是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,而念松不过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子。但她终究是他的妹子,他还是有些不忍的。于是兄妹俩在这儿僵持着。这时就有周围看热闹的社员说念松:“哎呀,林念松,你快松手吧,让你哥赶紧打水去吧,将来你们是一家人呢。”听别人说让自己松手,念松就感觉这人是向着刘艳儿说话了,她是个直性子急脾气,从来都是直接怼人的,于是冲着那人就嚷道:“俺拽俺哥,该你啥闲事儿?!”念松一家本来就是外来户,在屯子里不沾亲不带故的,再加上念松如此不懂好赖地怼人,别人也就懒得搭理他们了。于是社员们或站或坐,都远远地在那儿瞧热闹。念北被刘艳和妹妹架在这儿僵持着,尴尬得不行。还是队长一嗓子:“都干活了...

《父亲想带走的秘密结局+番外小说》精彩片段


林念松死死抓住哥哥念北,念北其实要是硬想挣脱,也是能挣脱的,他毕竟是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,而念松不过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子。但她终究是他的妹子,他还是有些不忍的。于是兄妹俩在这儿僵持着。

这时就有周围看热闹的社员说念松:“哎呀,林念松,你快松手吧,让你哥赶紧打水去吧,将来你们是一家人呢。”

听别人说让自己松手,念松就感觉这人是向着刘艳儿说话了,她是个直性子急脾气,从来都是直接怼人的,于是冲着那人就嚷道:“俺拽俺哥,该你啥闲事儿?!”

念松一家本来就是外来户,在屯子里不沾亲不带故的,再加上念松如此不懂好赖地怼人,别人也就懒得搭理他们了。于是社员们或站或坐,都远远地在那儿瞧热闹。

念北被刘艳和妹妹架在这儿僵持着,尴尬得不行。还是队长一嗓子:“都干活了,铲地铲地!”解了他的围。

但刘艳和念松却都在心里怨了他,他再去给刘艳接垅的时候,刘艳直接不再用他,而是喊了她的一个远房表哥帮忙。她的这个远房表哥,虽然身强力壮,但平时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,刘艳一家平时是很看不上他的。

晚上回家,念北和念松都向母亲李玉顺告对方的状。李玉顺听着看着,这一双儿女对对方的指责,心里很不是个滋味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于是她各打五十大板。她先是批评了大儿子念北,不应该只顾着对象,不顾妹妹,接完了刘艳儿,应该也接一下妹妹。她批评女儿念松,刘艳是你哥未婚妻,还没进咱家门,还算是个外人,你是自家人,从里儿从面儿上说,都应该先照顾刘艳儿,你不应该和刘艳儿争,也不应该抢水喝,就是喝了水,也不应该把剩下的水倒地上,更不应该当着刘艳儿的面儿倒,还有,你哥要去给刘艳重新舀水去,你也不应该拽住你哥不放,你们兄妹在地头儿支黄瓜架(指争执打架)多让人笑话……

对母亲的批评,林念北虽然有不服气的地方,但他没有反驳母亲,只是默默地听着。念松刚听母亲批评哥哥,她还挺高兴的,都忍不住冲哥哥吐舌头做鬼脸了。但母亲只说了哥哥几句,就开始批评她了,母亲批评她,可不是一句两句的,说她这也不对那也不对,她越听越气,想:她还是向着她儿子啊,先说哥哥不对,不过是表面儿上的,其实还是说自己不对,哼!

念竹气恼了,她可不想隐藏自己的气愤,于是冲着母亲大叫道:“哼!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,我啥都不对,都他对,我爸不在家,你们就欺负我吧,你就能偏向我哥!呜呜呜……我让我爸给我评评理!”念松气得哭着跑了出去。

念松发脾气,哭闹,跑出去,也不是第一回了,她经常这样,一家人也都没当回事儿。

但晚上吃饭的时候,念松还没回来,李玉顺就有些不放心了,但她想,一个小丫头儿,一时生气,也就是闹着不吃饭,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吧……?

但天越来越黑,念松一直没回来,这回李玉顺可稳不住架儿了,她让念北和念东都出去找妹妹,自己也开始挨家打听。

满屯子都找遍了,都没有念松的踪影,有小孩子说,看见念松往公社方向走了。

原来,那个时候,林云鹤已经重新站起来,被安排在公社上班儿,那几天,省城来了个考古队,要考察松泉公社辖内的一个古人类遗址——大沽塘子。因为林云鹤在这一众革命干部中,是比较有文化的,所以就被派跟着这些考古人员,一起进山考察去了。

往公社方向走了?莫不是她真的去找她爸去了?可她爸现在应该不在公社,应该已经进大沽塘子了吧。李玉顺急得就要去公社找,念北和念东就说,你别去了,你走得慢,还是俺俩去吧。

看着两个儿子,李玉顺想,孩子们说的也是。于是嘱咐两个儿子,撵上念松,绑也要把她绑回来,不能任她的性儿,别让她再到公社儿去闹了,让人笑话。

可只一顿饭的功夫,念北就回来了,李玉顺就问:你怎么回来了?找到你妹妹了?她在哪儿,和念东走在后面?她不愿意回家?念东陪着她呢?

对母亲的一连串儿发问,念北只道:“啊,我俩刚出屯儿,王彩霞就撵上来了,她说让我回来,她陪念东去。”

李玉顺就有些急:“唉,你怎么能回来呢?你弟弟和她,那么孤男寡女的,这大晚上的,容易让人说闲话,再说你妹妹还没找着呢,你咋就回来了呢。”

面对母亲的责备,念北就说:“哎呀,妈,你也太着急了,念松刚跟我生完气,一看见我,又该生气了,更不能回来了,一会儿念东和王彩霞撵上她,就带她回来了,你别着急了。”

李玉顺听大儿子这么说,感觉也有道理,于是便不再说什么了。

但那一晚,二哥念东和姐姐念松一直没有回来。念竹陪着妈妈也不肯睡觉,她看着妈妈一会儿站起来,一会儿又坐下去,一会拿起纳的鞋底子纳两针儿,但只纳了两针儿,就扎了手……下半夜的时候,母亲李玉顺等不起了,她要出去找,念北就安慰母亲说,肯定是念东撵上念松,累了,然后看天又黑 ,不愿意走夜路,就在公社找地方住了。公社有民兵点儿,念东是民兵连长,以前打靶的时候,念东经常在那儿住……

但李玉顺的心里就是不踏实,她和念竹说,她心里像喝了油似的,慌慌的,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。念竹不知道心里喝了油是个什么滋味,但她知道妈妈的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,因为她的心里也不好受,只是她不会形容她的不好受。

最后,李玉顺还是坐不住了,她让念竹在家,然后她和念北马上动身也去找。但念竹却一定也要跟着他们去,还说自己走路也很快,一定能跟得上妈妈和哥哥,李玉顺想了想,就领上念竹一起乘着夜色上路了。

到了公社,天已经放亮儿,但公社的干部们还都没上班儿,只有看大门儿的一个老头儿,在浇大门口种的花儿。他们向老头打听,老头儿说:昨天晚上,先是来了一个丫头,说是要找林云鹤,我告诉她 ,林云鹤陪着上面来的人,去大沽塘子了。我看她是个小丫头,天又黑了,就还问她,她找林云鹤干啥,结果她气哼哼地没搭理我就跑了。后来,又来了一个小子和一个丫头,他俩也找林云鹤,还问是不是有个丫头找林云鹤来了。我告诉他们是有个丫头来找林云鹤,林云鹤去大沽塘子了。他们就又问我,那个丫头去哪儿了,这我哪儿知道啊。那个丫头看来挺倔儿,哦,你们也找林云鹤,你们是林云鹤的家里人?

念松和念东都没有回家,莫不是念松和念东都去了大沽塘子了?这大沽塘子可是个极邪门的地方,李玉顺的心里顿时恐慌了起来。


王彩霞把父母的房门打开,说是关着门儿屋里味太大,这可有点反常,她可是一向嫌弃父母房间里的味儿的。

念竹进屋儿,就坐在父亲床头不远的一个木箱子上。

这口木箱子有年头了,是当年母亲结婚时的陪嫁,黑不溜秋的,和这屋子里的家具摆设,格格不入。就像一个民国时期的大小姐,已经落魄了,却又非坚持着那时的妆扮,穿越到了现代的社会里。妆扮虽然老旧过时,但大小姐就是大小姐。

这口箱子,这么多年来,随着林家的荣辱变迁,辗转城里乡下,却一直被带在身边。箱子平时都是锁着的。钥匙一直都是母亲拿着。父亲和孩子们都知道,这口箱子里,锁着这个家庭里最重要的东西。

以前,家庭困难的时候,这口箱子就是全家的希望。箱子里装着母亲陪嫁的金银细软,在吃四两的时候,这里面的一些金银首饰变成了几斤玉米面儿,变成了一袋大萝卜,变成了几块喂马的豆饼,救活了一家人的命……大哥结婚时,这里面拿出来四双缎子被面和四条麻花褥面,这在当时的乡下可是相当的风光……这口箱子里,曾经装着全家的粮票、布票、糖票,让寡淡的生活多了些许的色彩……父亲做生意以后,这里面就装着父亲拿回来的现金,还有母亲的存折。但从此这口箱子,就不再是个清静的物件了。

父母亲曾经特意为念竹打开过一次这口箱子,并给了她一件这口箱子里的宝贝。那时,念竹读初二,在一次学校的作文比赛中,念竹的作文《公鸡下蛋》获得了三等奖。当念竹乐颠颠地捧着奖状给父母看的时候,父亲就对母亲说:“小竹不是一直喜欢玉吗?你把我妈的那块佩玉给小竹吧。”

母亲的箱子里藏着一块佩玉,这块佩玉是奶奶传给母亲的。听母亲讲,奶奶家是书香世家,虽然没出过什么状元举人之类的大人物,但秀才还是有几位的,所以奶奶一直以自己的家世为傲。奶奶出嫁的时候,娘家陪送了这块佩玉。后来,奶奶去世,这块佩玉就由母亲收藏着了。

这块佩玉,念竹以前看到过一回,她忘记了那次父亲和母亲是为什么打开那口箱子,只记得母亲是为了在箱子里找什么东西,然后把这块佩玉倒腾出来了。母亲随手把佩玉放在桌子上,那玉洁白莹润,泛着些许的柔光,就像一位翩翩的白衣公子,在月光下吟诵着千古佳句……念竹一眼就喜欢上了。她问:“妈,这就是玉吗?白玉无瑕,说的就是它吧。我想摸摸它。“

母亲向来宠溺念竹,于是就说:“你摸吧,但要小心,别掉地上摔坏了,这可是你奶奶留给咱们的念想,你爸可宝贝着呢。“

父亲听母亲这样说,就接口道:“这是我妈给我留下的唯一一件念想了。”

念竹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块玉,手指所触,念竹想起了凝脂。小时候,新年时,母亲拿着家里所有的肉票,托了人,买到十几斤肥肉,细心切成一个个小肉块,放到刷好的锅里,然后小心翼翼地掌握着火候,在一阵阵热气腾腾,香气四溢,嗞嗞作响之后,炼好的油被母亲勺到坛子里,然后是慢慢地冷却,最后一坛荤油做成了。那时候,这一坛荤油是全家人全年的美食。是小孩子念竹眼里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。后来,念竹读了父亲的书,知道这荤油有一个美好的称呼,那就是凝脂。念竹曾经用小手,轻轻地触摸过那香喷喷的凝脂,那感觉就是这样的,当然,那时候,念竹的关注点不在于它的滋润细腻,而在于它是那么地香,那么地好吃啊。

看到念竹捧玉如捧心的样子,一旁的父亲就说:“丫头,好好读书,长大成为一个温润如玉的人。”

念竹想,父亲就是从那时知道自己喜欢玉的吧。而现在父亲为了奖励自己,要把那块玉给自己。念竹兴奋得脸一下子就红了,她甚至有了害羞的感觉。

母亲却有些迟疑,道:“念松一直央着我把这块玉给她呢。”

父亲却说:“哦,这块玉适合念竹,等以后,念松要是再管你要,你给她一个金戒指就是了。玉要和它相配的人在一起,不然它会走的。”

于是,母亲打开她的宝贝箱子,从箱子里拿出那块佩玉。母亲拿着佩玉看了看,然后把它交给念竹。佩玉方方正正,洁白莹润,上面刻着几条简单的花纹,在花纹中间,是一行娟秀的刻字:文似乌山不喜平。看着这行字,念竹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把这块玉给自己了。

念竹小心地捧着佩玉,看着上面的那行字,父亲站在一旁说:“玉有五德:润泽以温为仁德,外可知中为义德,声扬以远为智德,不挠而折为勇德,锐廉不技为絜德。这五德你现在还不能全懂,但你有了玉,你就要慢慢地学着,慢慢地理解,然后也慢慢修炼自己,成为一个像玉一样的女子。爸爸相信我的女儿,会成为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女子的。”

父亲对自己这样地寄予厚望,念竹的眼里不由得有些潮湿了,她是羞于表露自己的孩子,于是她只是低着头“嗯”了一声。但她心里却想着,从明天起,要早早起来读书,好好写作文,好好做题,考上重点高中……将来,将来做一个作家吧,那就能配得上这块玉了吧。这是念竹第一次立志。

只可惜,那块玉不久之后,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,当然,现在念竹也没当成作家。

母亲的这口箱子,虽然装着母亲或者说是这个家的宝贝,但它却从来都是可以任人坐的,它的另一个功能,就是家里人的一个座椅。

念竹坐在箱子上,歇了一会儿,感觉歇过了乏,就要动手看父亲是不是需要换尿布。这时母亲说:“不用看了,你姐刚走,刚给你爸换了。”

姐姐来过了,念竹想,怪不得感觉屋子里干净清爽了不少呢。她正想和母亲唠些闲磕儿,在客厅里的二嫂却走了进来。

二嫂进来后,就站在念竹的旁边儿,然后对念竹说:“哎呀,念竹,你和念松都是我小姑子,可这小姑子和小姑子真是不一样啊。你这小姑子,真的,不是我奉承你,你就像演的拉场戏里的那个小姑贤。可你姐,哎呀妈呀,那就是个搅屎棍。哎呀妈呀,刚才都要把我气死了。”

因为王彩霞要撵自己的事儿,念竹这时已经对王彩霞有了芥蒂,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彩霞。

王彩霞因为念竹对她历来都表示友好,现在看念竹没表态,就又说:“妈,你说,你说念松气不气人,是不是太过分了!”

李玉顺看了看王彩霞,又看了看念竹,就说:“彩霞啊,你别和念松一样儿的,她安个尾巴就是驴。唉,都是我没教育好啊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,就多担待她点吧。”

听母亲也这样说,念竹才问:“咋的了,二嫂?”


林念竹讨厌王彩霞,但王彩霞最后却多亏了她,才嫁进了林家。

这就是世事,说不定谁会成全了谁,也说不定谁会毁了谁。

那时,念松刚刚中学毕业,也和两个哥哥一样,在生产队里劳动。因为年龄小,本来生产队是把她分在一群老弱病残的二组的。但念松生性好强,不愿意每天和一群大妈大婶儿一起絮絮叨叨地活着,所以就硬是磨着生产队的队长,把她分到了强壮劳力们组成的一组。人在一组,就得干一组的活儿。其实一组中,像念竹这样的年轻女孩儿也不少,比如后来成为她大嫂的刘艳儿,成为她二嫂的王彩霞,以及她的好朋友大肥子等。

念松聪明也要强,不管干啥农活儿,她都能一学就会,而且也飒愣(麻利),虽然来得晚,年龄又小,但并不比其他姑娘少干活儿。

春天的主要农活儿之一是铲地,每人一条垅。

说起这农村的地里活儿,还真是男人比女人能干,铲地也是,通常都是男人们先铲完。铲完自己那条垅的男人们,如果有老婆或是姐姐妹妹们也在一起干活儿的,通常都会回过头接一下她们,帮着她们铲完。

念松上地干活儿以后,都是念东回过头来接她的。因为那时念北已经和刘艳儿处上了对象,念北接刘艳已经成了天经地仪的事儿了。

但不久,念东就摊上了好事儿。那个时候,全民皆兵,每个公社都有民兵组织。民兵们都是各个生产队抽出来的壮劳力,年轻力壮的林念东自然也在列。民兵们每个月都要训练几次。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,林念东在这群人中便脱颖而出。他打靶中的环数最多,他空手博斗,总是能摔倒对手,他拼刺刀的成绩最好……总之,他是这些民兵中的佼佼者,于是他被选为了民兵连长。当了民兵连长,就是大队的领导班子的成员了,就可以脱离生产队的劳动了。

二哥当上民兵连长,念松自然是高兴的,但再上地干活儿,却没人给她接垅了。

其实接姑娘们垅的,不光是父亲和哥哥弟弟们,也有男女朋友关系的,比如林念北接刘艳儿。还有就是小伙子想要追求某姑娘的,但这种小伙子在接姑娘垅的时候,会引起别的小伙子的哄笑,然后被接垅的姑娘,表面上也会装得冷若冰霜,至少也要面无表情,这样,才会被人们认为你是个好姑娘,这就是那个年代的松泉公社男女关系的大氛围。

能被接垅的姑娘是被人羡慕的,不管最后这姑娘和这小伙子能不能成为对象关系。

那天铲地的垅有点儿长,男劳力已经都铲完了,女劳力也都铲了大半儿。男劳力开始接垅了。每个女劳力都有人接垅了,除了念松和大肥子。大肥子没人接垅,是因为大肥子家她是长女,身下的弟弟妹妹们都小,还在上学。而且大肥子长得也不好看,没有小伙子看上她,她自己也习惯了没人接垅。大肥子算是念松的好朋友,也一直是念松怜悯的对象。

但今天,念松和她的怜悯对象一样儿,在众目睽睽之下,孤独地守着自己的那根垅,汗流满面地往前铲着……于是,她朝身后的刘艳看过去,刘艳本来也是和她一样埋头紧铲,和她齐头并进的,但现在她却有意无意地拉后,悠然地铲着她那条垅,像绣花一样……而哥哥念北,却在她的垅头儿一铲接一铲地紧忙活儿。看着哥哥那恨不得马上铲到刘艳儿身边的样子,念松心里是又酸又气。

念松正气着,一扭头偏偏又看到了王彩霞。王彩霞没有哥哥,只有一个弟弟,也在队上干活儿,王彩霞有弟弟接垅,此时也放慢了铲地速度,让自己喘口气儿。念松一向看不上的王彩霞此时都这么怡然,这让一向好强的念松怎么受得了?

偏偏,林念北和刘艳会合后,刘艳儿又撒娇地和林念北说她要喝水,让林念北去河沟给她舀点水回来。其实林念北也不是一点不顾及妹妹的,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念松,发现念松已经快铲到地垅头儿了,于是就听话地去取茶缸,给刘艳舀水去了。

念松累得满头大汗,才铲到地垅头儿,正赶上哥哥念北舀水回来,又气又恨的她,啪地把锄头往下一摔,迎上哥哥,从哥哥手里一把抢过茶缸子,咕咚咕咚,几口就把茶缸里的水喝了大半,然后把剩下的少半缸水,哗地一下就倒在了地上。这一倒,念松感觉她的心似北方的二月冰河消融。

念松解气了,刘艳心里却堵得慌了,林念松这不是冲着她来的吗?她可不能受这个气。

人们都说婆媳是天敌,其实姑嫂也是天敌。刘艳和林念北订婚的时候,她妈就告诉她说,现在虽然只是订婚,但从此以后,不管是在林念北面前,还是在林家面前,一定要立得住棍儿,特别是在婆婆和两个小姑子面前,头三脚儿要是踢不开,等结婚以后,那就得一辈子被她们压制着。

刘艳决定要在林念北面前把这个棍儿立住,她要先踢林念松一脚了。于是,她冷着脸喊林念北:“小北,我的水呢?”

林念北一脸的无奈,冲着刘艳讪笑着:“我这就再给你舀一缸儿去。”

刘艳:“不行,我渴了,我等不得了,我就要喝刚才那缸儿。”

林念北举着妹妹刚鎚回给他的茶缸子说:“我马上就再给你舀一缸儿来,我快点跑,马上就回来。”说着,撒脚就要跑去。

林念北这面儿服低哄刘艳,林念松却见不得哥哥这么低声下气,她一把拽住哥哥,冲着刘艳嚷道:“要喝自己舀去,少指使我哥。”

刘艳也不示弱:“哼!我指使你哥,你哥他愿意。林念北,我限你五分钟之内,把水给我舀来,晚了我就不喝了。”让念松这么一将,刘艳又让林念北去舀水了。

林念北一听,马上像得了圣旨一样,就又要跑去。

可这念松,却死死地抓住他,像抓住她自己的尊严一样,使尽全身的力气,不肯松手。

念北挣扎,念松死抓住不放,念北看向刘艳,刘艳就又重复了一句:“林念北,晚了我就不喝了!哼!”


突然灵光一闪,念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。

念竹拿起纪念册上了五楼。在往楼上走的时候,念竹已经打定主意,她要请他们宿舍所有的男生都在自己的纪念册上签名,这样应该就不显得突兀了吧。

五楼的走廊里空寂无人,只有廊灯似渴睡人的眼,泛着倦倦的昏黄的光。其它的宿舍都熄了灯,只有关明他们银州区的宿舍还亮着灯光,而且也传出了笑闹声。

“哈哈,你学得太像了,哈哈,‘我怕冷’,就是这一句不太像,你的嗓门儿太粗了,哈哈哈……”一个男生的声音,而这个男生在说“我怕冷”三个字的时候,明显是在学女人的声音,确切地说,就是在学念竹,念竹听得出来。

“主要是这神态,看,看,她这功夫,脑袋顶上顶一摞碗都不得掉下来的。”另一个男生说着,从他的语声里,能感觉他正做着某种动作。

“你学的不像,她不像你这么扭扭捏捏的,她是板板儿地走,板板儿地坐,板板儿地回头,就像一块板儿一样。”一个更粗的声音说,“就这样,就这样,哈哈哈!”

“行了,别他妈学了,老子心烦。”这是关明的声音,一改平时的温文尔雅。仿佛从一个风流倜傥的白衣公子,一下子就变成了杀猪的屠户。

“别学了,好歹她也是追明哥的女生,看在明哥的面子上也不能太作贱她了。虽然她也有点太自不量力了。是不明哥?”一个讨好的声音。

“他妈的,老子让她给唬得一愣一愣的,说实在的,要不是她脸上有疤,老子还真能陪她玩玩儿。”关明依旧是屠户的声音。

“明哥,你是啥时候知道她脸上有疤的?是你看着的,还是他们兴隆的人儿告诉你的。”那个粗粗的声音问。

“我告诉明哥的,我发现明哥对那个丫头感兴趣了,我就打听她了,我本来只是打听打听她正不正经,配不配和咱明哥玩儿,结果一打听,才知道她不是个什么美西施,倒是个大恐龙。你说这把我气的,把明哥也气够呛,这明哥才要耍耍她玩儿的,谁让她骗咱明哥了呢,她太自不量力了。”那个讨好的声音说。

“不过玩她倒是挺好玩的,哈哈,比演戏还过瘾。可惜明天剧本杀青了。”关明说着这些的时候,似乎又变成了韦小宝样的浪荡子,而且声音里不无遗憾。

“明哥,你明天准备怎么给你的剧本杀青?”讨好的声音又说。

“哈哈,你们明天看就是了,肯定比看好莱坞大片过瘾,咱这可叫实景演出。”关明不无得意和兴奋的声音。

“军师,给明哥的这个剧起个名字吧。”一个男声道。

“帅吕布巧戏丑貂蝉,怎么样?”那个粗粗的声音道。

“去一边子去吧,你这啥水平啊,那吕布能和明哥比吗?吕布是三姓家奴,再说那丫头能和貂蝉比吗?还得让军师起。”

“我,我这还真起不好。再说,还有大结局没演呢,等明天剧终的时候我再起吧。”那个讨好的声音带着歉疚说。

“我看就叫《竹的故事》好了。”关明的声音里少了戏谑,而多了某些郑重,此时他应该是位一本正经的青衣公子吧。但念竹已经听不出这声音里的些微变化了,此时她懵懵地站在那里,她的整个世界已经坍塌了,她的灵魂被抽走了,现在的她只是一具躯壳,只是这具躯壳异常的沉重,她想移步离开这里,但意识却带不动身躯。

念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五楼,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。

躺倒在自己的床上良久,念竹才听到院子里狂风吹打窗棂的声音:呼呼、吧嗒、唰唰、哐当……西北风肆虐,以它的淫威,任意地欺辱着万物生灵。随着这风声,念竹的泪水奔涌而下。她想起她初到干校时,关明说着“袅袅楚宫腰,背个大背包,小心折了腰”时的样子……她相信这一刻他是真诚的……泪水是心头的雨,愈是猛烈,愈是会把心头的垃圾冲刷得干干净净。

念竹在黑暗里收住眼泪,绝望的世界是平静的,念竹觉得好困。

第二天早晨,念竹是被王萍叫醒的。

昨天晚上,念竹睡得出奇的沉,这是她参加培训以来 ,睡得最好的一天晚上。匆忙洗了个脸,楼下各个区县来接自己联社职工的面包车就已经响起了鸣笛。

念竹和王萍还有另两位女生开始往车上放自己的行李。关明远远地站在银州区的一伙同学当中。他个子高挑,在一伙人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显眼。念竹本来不想看他,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扫向他。

关明似乎也注意到了念竹在看他,他的脸上不无得意,他向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银州男生看了看,然后用手把头发往后捋了捋,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演欲暴露无遗。

关明从银州区的那伙人中走了过来。念竹似乎对关明有种天然的第六感,她感觉到了他的靠近。她转身,看到了他的笑容,目光所及,也看到和关明同宿舍的那几个小子,正幸灾乐祸地看向这边。好吧,她想。

关明已经走到近前,他手里拿着纪念册,说:“念竹,昨晚和哥们喝酒喝多了,我这纪念册上还是一片空白呢。这上面没有谁的痕迹都可以,但不能没有你的。”说完,关明看着念竹。

关明的语言是火热的,但语气却质朴得如话家常,这让念竹恍然间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做了个梦,所有的伤心和绝望不过是对梦境的过度反应。

她看着他,她卑微而又倔强的灵魂看着他,透过睫毛,越过虹膜、掠过角膜,钻进他的瞳孔里……她如坠深渊,黑暗,疑惑,惊恐,但却还有那么一丝的光亮,她希望她精神恍惚,她希望昨天晚上不过是一场梦。但她却在深渊里又嗅到了戏谑的味道。于是,她的眼里蕴满了泪水。

关明继续靠近着念竹,他举起纪念册,他的纪念册挨近念竹的发帘,她似乎猜到了他要干什么了,但她没有躲,她只是用泪眼看着他,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犹豫和游移,但最后,他还是猛地用纪念册在念竹的头帘处扇了一下。

念竹的头发帘随风而起,半个额头暴露在关明的面前。而关明,先是表现出吃惊的表情, 然后又假装出恐惧,再随之是愤怒,只是他这一连串的表情,都显得很生硬,就像一个本就没有表演天赋的天体物理系学霸,突然被电影学院的老师抓去做表演作业一样,表演得要多假有多假。

“啊!”关明惊叫。

当关明用假装幽怨的眼神看着念竹说:“念竹,你怎么是这样?”的时候,念竹迎着他的眼神看向他。


念竹的泪水惊动了何佳男。

之前,何佳男一直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睡觉。何佳男是单位的信贷员,作为信用社的值班人员,是负责配合守库员,做金库的安全保卫工作的。因为是配合守库员工作,所以这值班人员,一般都是不太管事儿,只管自己睡好觉。

现在,何佳男一打挺儿,从床上坐起来,他张大嘴巴,打了一个无声的呵欠,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说:“哎呀,张叔,你就开门让小林出去吧,还给主任打什么电话。就咱们仨人儿,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,谁知道她出去了啊。明天主任要是问,就说给他打电话了,他自己没接电话,他干啥去了,他自己不知道啊?至于保卫科,不用管他们。”

听何佳男这样说,老张有些不服气地说:“哎呀,你们小年轻,都是愣头青儿,小徐子刚被罚了,要是让小林子这么就出去了,咱这不是顶烟儿上吗。”

何佳男依旧是不耐烦的口气:“张叔,放心吧,只要你不说,上边儿没人知道小林子出去。明天主任知道,那是肯定的,要不小林子不也得和主任请假嘛。主任没事儿,他还能傻到举报自己员工啊?小徐子那回事儿,是他小子倒霉,赶上了。这要是倒霉啊,你咋躲也躲不过去,人倒霉的时候,喝凉水都塞牙,放屁都能砸着脚后跟。行了,你让小林走吧,出事儿了我担着,罚钱我拿。”

何佳男说着,已经从床上跳下地。

何佳男一米八几的大个子,是单位少有的几个在林念竹身边不显矮的男生。

其实林念竹也没有多高,一米六九多,还不到一米七。但女人显个儿,同样是一米七,搁在女人身上,就是大高个儿,但搁在男人身上,就是个小矬子。一米七的女人,得一米八往上的男人,才配得上。

何佳男从床上下来,直接走到老张身边,从老张的裤腰上往下摘钥匙。老张于是一动不动,配合着让何佳男把钥匙摘了下来。

念竹看何佳男准备给自己开门,就急忙跑回自己住的房间,穿上羽绒服,戴上帽子和围巾,等她穿戴好,何佳男已经站在她宿舍的门外。他问她,要不要找镇上的出租车,送她去城里。念竹说不用,说自己骑车就行。

跟着何佳男一道道门地出来,到了最外面一道门,念竹刚走出来,何佳男随手就把门锁上,回屋儿去了。

此时,已经接近子夜,月亮在云层中半隐半现,天虽然不是很黑,但夜的寂寥,和西北风的肃杀,却不由得不让人身和心都打颤。

念竹把自行车推到大道上,然后一片腿儿,上了车。

今年雪大,一场雪接着一场雪,于是马路,也被这一场场雪打磨得溜光铮亮。念竹骑在上面,就像骑在溜冰场上,不得不百倍地小心。

在屯子里的时候,念竹还只担心路滑,小心翼翼,只怕自己滑倒了。等出了屯子,路边空旷的田野里,一撮撮的玉米秆儿,像一个个怪兽,配合着西北风,发出一阵阵地怪叫,一时间,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鬼片、恐怖片、都在念竹的头脑里重新上演……画皮、贞子……念竹感觉头皮发麻,她开始后悔没有找出租车……当时没找出租车,一个是得花钱,再一个,去出租车司机家需要时间,等出租车司机起来,穿戴好也需要时间,这样算下来,打出租车并不比自己骑车去城里省时间,所以,她才决定自己骑车回城里……但她独没想到,乡村的夜晚会这样吓人。

念竹从小就怕黑怕鬼,也因为这个,她跟母亲一个被窝睡觉,一直到十多岁。后来,家搬到城里,住了楼房,她和姐姐念松有了单独的房间,她才和母亲分开。也因为她的胆小,姐姐也没少跟着她受委屈。

姐姐念松好恶作剧,从小就是。念竹还记得,头一次看电影《画皮》,是在松泉乡。那时候还是露天电影。看完电影回来,念竹还心有余悸。到家了,念松走在最前边,用钥匙开房门,念竹毫无防备地站在她身后。念松却突然转过身来,张牙舞爪,满脸狰狞,用戴着黑手套的手,来掐念竹的脖子。念竹被她这一唬,立时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、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呆住了,念竹怵在那里,连声音都发不出不来了……好在,当时母亲就在她们身后,她一把推开念松,急忙把念竹搂在怀里,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念竹的头,嘴里不住地叨咕着:“摸摸毛,吓不着!摸摸毛,吓不着……”在母亲的搂抱安抚下,好半天,念竹才缓过那口气儿来,随之,她感觉有一股液体从她的两条裤腿中流了下来……那一次,她发烧病了好久,母亲骂了姐姐念松,父亲甚至在当时还给了姐姐一巴掌。也因此,父母还吵了架。

念竹感觉自己胆子变大,是在母亲去逝后。念竹有一个她自己认同的道理,那就是,母亲去逝了,母亲也变成了鬼。变成了鬼的母亲,还是会和是人时的母亲一样保护自己的。有了这个信念,念竹的胆子就变大了不少。就像人们在求了神拜了佛之后,再做起事来,就感觉顺利得多了一样。

但今天晚上,念竹还是害怕了。现在,骑行在野外公路上的念竹,唯有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着:妈,我去看爸爸,您可要保佑我啊,不要那些可怕的东西过来啊……哦,现在父亲也去世了,他也变成了鬼了吧,那父亲也会保佑自己吧,但已经变成了鬼的父亲,会知道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吗?如果他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,他还能保佑自己吗……

前边是一片高岗,这片高岗有一个很不雅的名字——王八炕岭。

名字虽然不雅,但这里却着实让念竹欣慰,因为这岭上不远处,居然有电业工人在这里连夜施工。这施工的场景,让念竹一直竖起的头发根儿,一下子就塌软了下来。

恐惧的消失,让悲伤有了可乘之机。念竹鼻头一酸,眼泪于是蕴满眼眶。

妈走了,现在爸也走了,他们都走了,这世上最疼念竹的两个人都走了,独留念竹一个人在这世上……念竹的脑海里,突然涌出了那句词: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,念天地之悠悠,独怆然而泣下。诗人,在念竹的心里一直是高大上的存在,但此时,念竹却突然感觉,自己和高大上的诗人共情了。

下了王八炕岭,念竹骑得更快了,很快她就到了家,家,早在几个月前,父亲出院不久,就已经成了二哥林念东的家。

及到进了家门,见到已经阴阳相隔的父亲,念竹的心又被猛地剜了一下,父亲竟然没有闭上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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