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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发表时间: 2024-11-26
漠北的城破了,蛮子一把大斧带走了我的父兄。

我左逃右窜,断了一条腿,堪堪逃回京城。

圣上大手一挥,许我做了五皇子的新娘。

人人都叹服我的好运,罪臣的女儿,竟成了皇子妃。

后来我伙同太子造了反,一柄利刃插在自己心口。

漠北的孩子才终于回了家。

01盖头被掀起时,我瞧见沈酌,他面露坨红,醺醺欲倒。

芙蓉面,两弯秋水似的眼波流转,嘴角平直,拉扯出一个不悦的梨涡。

他凑近我,盛满酒气的鼻息喷在我的面上。

我瞧着他,梨涡晃眼,似乎我也要醉了,不受控制地搭上他的脖颈。

沈酌却霎时后退,一杯冷酒泼向我:合卺酒,这就算是喝过了。

我被泼得一个激灵,酒水滴滴答答,落在我被厚重衣裙遮掩的断腿上。

他发完脾气,却欲言又止,左思右想,化出一声重重的叹息。

又盖上了我的盖头,桌子一掀,瓜果酒水倒了一地,连摔门的声音也沉重得紧。

我心里一缩,险些滚下泪来。

立在一旁的秋云讷讷不敢言,哆哆嗦嗦替我掀了盖头,摘下沉重的头冠,瞧见我通红的双眼开解道:殿下吃醉了酒,王妃别往心里去。

殿下最是有礼数的,断不会如此对您的。

我嗯了一声,听见外头隐隐低啜与沈酌压低了声音的安慰。

声音很轻很轻,散在风里,掉入我耳朵有只字片语,只做不闻。

一颗心全系在手中虎头虎脑的娃娃上,脏兮兮的,看不清面庞了。

旁边还坠着一柄小小的长枪,褪了色,昏暗的烛光一照就现出些捉襟见肘来。

月缺了大半,剩一弯。

余光摇摇晃晃,照不清归途。

今日是上头钦定的黄道吉日,应当是五皇子与国公府嫡女结亲,二人自小青梅竹马,身份何等匹配。

初入京时,他二人打马游街,沈酌边上的江小姐一袭粉衣,面上红霞纷飞,接了一只递过来的桃枝,笑得温软开怀。

朵朵桃花开得正艳,却不及她半分。

沈酌定定瞧她,眼里是怎样也掩不住的喜爱,仿若一颗心都悬挂在她身上。

身边人纷纷艳羡:五皇子与江小姐真真良配,金童玉女。

若我能得此良婿,便是让我吃糠咽菜我也是愿的。

旁人笑骂:痴人说梦。

又是一阵哄笑。

我看得入神,漠北没有这样俊朗的儿郎,没有这样如水的女子。

来往人群纷乱,不知谁推挤我一番,本就拖着一条断腿,高热让我眼前昏花,竟两眼一黑倒了下去,头磕碰在地,血涓涓冒出来。

人群霎时让开一圈,叫嚷不断。

我醒后第一眼,看到的便是沈酌,他一双眼盯着我,安抚道:莫要乱动,郎中来瞧过了,头没有大碍。

只是碰得厉害,怕是会头晕想吐得紧。

他视线下移,欲言又止。

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,被子盖住的地方凹下去一大块。

一动,便是锥心刺骨的疼。

我怔怔然看着,许久许久,锥心的疼一阵阵袭来。

江小姐柔柔的用帕子替我擦了冷汗,碰碰我伤痕遍布的脸和皲裂的嘴唇,她倒是哭得比我还厉害些:吃了这么多苦,日后该怎么办呢?

是啊,我该怎么办呢?

我没了右腿,没了父兄,没了漠北,没了家。

想不出怎么办的。

我摸出一块玉牌,沈酌不过来瞧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,他说:易家的?

你是易家的哪个?

我说我是易寒的妹妹,我叫易如春。

他嘴张开又闭上,似是想问问易寒如何,又想问问易秋如何。

但漠北的噩耗早已传来,本以为易家全死在那场雪里,竟还漏了我这一尾残鱼。

最后又咽下去,咬碎一口牙,眼眶通红:我与你大哥二哥是旧识,你如今断了腿无依无靠,便先住在我府上吧。

那时江小姐也点头,微风吹来,将她身上柔和的清香也带来。

眼圈红红的,像兔子。

后来她常来看我,拉上沈酌。

城北铺子的果子,城西绣坊的绣品,路上的小葫芦,簪了花的玉簪、螺黛……她说:你如今出不去,却也不能总闷着,瞧些新鲜的,心里会不会好受些?

我说:会的。

她便来得更勤了,沈酌总说她太跳脱,让她别总来打扰我休息。

她据理力争,春妹妹瞧着可欢喜了,倒是你,管东管西,像个婆子!

沈酌拿她没办法,赏她一个脑瓜嘣由她去了。

赐婚的文书是一个月后来的,那一日,是唯一一天江小姐不曾来。

半月里,院中静悄悄的。

我坐在床上,如生了根的老树。

也是我咎由自取。

02沈酌只看着江小姐,辩白在口中轮转两圈,最后堪堪重复对不住。

她眼睛哭得红肿,如同那日她看我的断腿一般。

房门被打开,我看见江小姐的一袭粉色褥裙,同我初见她那样。

红烛火光羸弱,许是也为她的眼泪心碎。

横倒的桌子像是我与她之间横亘的疤痕,我说:抱歉。

她又哭了。

为什么呢?

她问:为什么偏偏是你呢?

其实我想告诉她,从我活着走到京城那日起,就必然是我了。

我说:我父兄在漠北那场大战里没了,我没有家了,我想要个家。

你什么都有了。

我说:你将他让给我吧。

江小姐看了我好一会儿,从我圆圆的眼睛移到腿上,半晌,她上前给了我一巴掌,却还是柔柔的,连一个印子也没留下。

她说:你为什么这么坏呢。

泪落在我眼角,酌的我生疼,好像是我也落泪了。

瞧这兔子般的小姐,连骂人都不疼不痒。

我嗯了一声:以后救人注意些,别又一腔良善喂了狗。

最好尽管尽管讨厌我,以后也别为我伤心,没别的,主要是小姐哭起来我哄不住。

兔子小姐还是走了,她说: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,你不欠我的,和殿下……好好过日子吧。

没事的,我告诉自己,这没什么好哭的。

久久未落的泪还是落下来了,苦涩顺着食道滑入腹腔,像吞了一口烧热的火球,就如那一日我在父兄无头的尸首前。

无助和内疚东拉西扯,将我伤痕累累的心撕扯得稀碎,散落在各处。

她又返回来,塞给我一个匣子:大喜的日子,不准哭了。

明明她也哭了,怎么就说我。

蝉鸣撕扯着夜幕,屋外的风吹得窗子猎猎作响,吹得红烛微弱的火光东倒西歪。

沈酌没再回来。

秋云说殿下捧着一樽酒,摇摇晃晃走了,叫着江小姐的名字。

我用力敲打着断腿,枯坐一夜。

03第二日顶着眼下青黑进宫去拜见帝后。

圣上一见我便将沈酌训斥一通,说他不心疼人,怎么就将人折腾成这样。

又说我本就孤苦无依,虽父兄没守好城池,但我一介女子与这本是无关的,沈酌又何必迁怒。

我听出来了,话里话外都是敲打。

宫妃碍着帝后的面,不敢张嘴。

轻蔑和嘲弄的视线却戳着我的脊骨,叫我握紧拳头。

再忍忍,再忍忍就好。

皇后不满最甚,她远亲本想着攀着枝头在从无败绩的易家手底混个军功,没想就丢了性命。

五皇子本她嫡出,使了多少手段才与国公府这香饽饽定下一桩婚,本想着前途无量,偏就叫我这瘸子坏了事。

只瞧了我一眼就转过头去:哪里来的规矩,竟是这般姿态。

如今说是拜见,却连杯茶也没有。

沈酌从来天之骄子,何曾在这样的局面里跌了脸面。

忍着怒意推我一把,刚刚残疾,轮椅没坐熟,着急间向前摇了几下,不知碰了什么,竟翻倒在地,摔了个狗啃泥。

大殿里怎么会有让贵人跌倒的风险呢,于是我知晓这是针对我的一场宴。

沈酌要表态,要割席,要告诉众人他不满意我这样的皇子妃。

脸顺从的砸在地上,血污了衣裙。

鼻骨像是要断裂了,疼痛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叫我动弹不得。

我不住的想,斧子劈在人身上,比这个痛千倍还是痛万倍呢。

其实我巴不得更痛一点的,这样我才能知道像易寒易秋那两个硬骨头,怎么最后也滚落了两滴泪。

我瞧瞧沈酌,他立在一旁,垂着眼没看我。

面色冷冷的,似乎是嗤笑一声,轻轻抚摸腕上的珠串。

大殿落针可闻。

没人来扶我,帝后未发话,个个口观鼻,鼻观心,生怕惹上我这个大麻烦。

秋云在我身后,急得流泪,想来扶我,却被皇后身旁的大丫头拖出去扇了几耳光,让她长长记性。

我掌握不好平衡,总是爬起来又倒下去。

轮椅翻在一旁,静静地,静静地。

轮毂转动着。

我咬着唇,怎么就爬不起来呢?

酸楚如一团棉花堵在喉咙。

我想着,曾经在漠北,我能提着簪缨的长枪骑马杀敌,多少蛮子的头颅叫我斩于马下。

怎么就在这众目睽睽下,如一只猴一般,被看了又看,笑了又笑。

周遭的视线犹如一把把利剑,钉得四肢生疼。

爹,娘,哥哥,小春儿好疼。

我捏紧拳头,力道一点又一点的加大,直到骨头发出弹响。

后来皇帝冷哼一声,皇后发了话,说我在殿上没规没矩,让五皇子将我领回去好好教教。

于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,五皇子的新妇是让漠北失了守的罪臣的女儿,抢了国公府的亲,死皮赖脸的嫁了五皇子,生生拆了对有情人。

一时间人人同情起五皇子和江小姐。

城关失守本就该以死谢罪,偏我苟活。

苟活便罢,还为非作歹,真真可恶。

沈酌兀自坐上出宫的马车,瞧一眼我的轮椅:这也算是车架,便自己回去吧。

马蹄声很快远去,连忙不迭赶来的刘公公也被甩在后头。

他抹一把汗:殿下怎么将您扔下了,哎呦,这可真是……劳驾您先随我来。

圣上踏进宫来时,刘公公叫来的太医正替我瞧伤。

他很和蔼,一如我拿着漠北王信物同他见面那日。

只问我受没受委屈,五皇子是不是待我不好。

只是不提责罚的事,想来也是觉得对不起儿子。

我摇头,想行礼,又叫刘公公扶住。

于是我垂下眼:求陛下赐婚那日我就已经想好了会有这一日,只是臣妇……顿了顿:臣妇实在心悦殿下,才向您求得恩典。

此生,不求殿下能爱我,只求殿下能让臣妇相伴左右,便已知足了。

圣上抿一口茶,神色莫测,半晌他笑了一下:朕与你父亲情分甚笃,如今他故去,你在京城无依无靠,我也想找个人护着你,酌儿性子沉稳,属你良配。

我敛下眼,感恩的话说了一箩筐。

这桩交易左右是成了,让皇后一脉吃了闷亏我也算是有功,又让天下人晓得他是不计前嫌的慈君,于是他不吝于装一个柔和的长辈。

瘸子能翻出什么天呢?

今日你受委屈了,酌儿也是,半点不晓得心疼妻子。

你自小在漠北长大,若在京城有不习惯的,尽管同酌儿提,若他不肯,你便尽管来告诉朕。

我自又是一番谢恩,手中的娃娃却叫我攥得棉花挤作一团。

便再叫这狗皇帝逍遥几日,总归是要死的。

刘公公将我送上马车时趁着扶我的空档将纸条塞给我。

我问他:从宫中到府中距离几何?

他说:小半个时辰,只是有条近道,一刻钟,从绣春堂前头五尺弄堂过。

我了然,与他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,叫车夫改道去了绣春堂。

内间门吱吱呀呀,推开便对上一双桃花眼,眼角坠着一颗小痣,与沈酌三分像。

我被柳郎中推进来,他一瞧我便笑了:怎么这般狼狈。

我揉揉断口:见笑了,回回见太子都是这般狼狈模样,污了太子的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