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十年代初,钢城。
郑光明让我把爸爸留下的岗位让给那个从城里来的女知青。
他说自己一个月四十块的工资,足够养活我和妹妹。
可当我小产后和妹妹饿得饥肠辘辘时,他却把所有工资都留给了女知青,还把家里过年都不舍得开的奶粉和糕点都送她补身子。
“玉凤说她最近总是头晕,我看她是缺营养,就先给她了。”
后来,我卖掉了岗位,带着妹妹回到家乡创业,改良了轧钢工艺,获得全国劳模。
再次见面,他却一改往日意气风发,反倒像个乞丐一样跪在地上,求我回去。
爸爸住进医院的那天,把厂里的工作岗位传给了我。
他躺在病床上,拉着我和妹妹的手,眼里含着泪光:“巧芯,还记得爸第一次带你去车间的样子吗?
那时候你才这么高。”
“这台轧钢机是咱们厂最值钱的家当,爸把它交给你,你要对得起工人阶级的荣誉。”
“还有你妹妹,她想考冶金学校,你要帮衬着点。”
“你们姐妹俩要互相照应,听到了吗?”
我和妹妹一左一右守在病床前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最后看着爸爸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渐渐失去了温度。
爸爸走后,我整理他的遗物,打算把单位分的这套宿舍退回去。
这样每月的房补,可以攒着给妹妹买教材。
就在这时,郑光明领着孙玉凤走了过来。
“巧芯,叔叔刚走,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。”
“玉凤是从南方农场回城的知青,她现在连个住处都没有,不如让她先住下来?”
我看着他们,冷冷地说:“这是我爸托付给我和小妹的房子……”郑光明一把拉住我,换上了焦急的语气:“小妹还在读书,一个人住这么偏僻的家属楼多不安全。”
“要不,让她搬去咱家住?”
“这宿舍空着也是浪费,让玉凤住进来,正好帮你看着房子。”
“你要是找别人看房子,人家还要收钱呢!
这多划不来!”
我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:“我退了房子,厂里每月照样给我十五块钱的房补。”
郑光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。
孙玉凤突然抹起了眼泪,抽噎着说:“光明,我还是去职工宿舍挤一挤吧,那里虽然住着六个人,但我也能对付。”
“我我一个知青,受点委屈是应该的...”郑光明立刻把她拉到身后,冷冷地对我说:“我是你丈夫,这房子我来安排。”
“你把钥匙给我,明天我陪玉凤来收拾屋子。”
我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,继续整理爸爸的遗物。
郑光明以为我默认了,松了一口气,就带着欢喜的孙玉凤走了。
看着他俩亲密的背影,我眼前一阵发涩。
眼泪却再也流不出来。
自从孙玉凤来到钢铁厂实习,说要跟着我学习轧钢技术。
郑光明的心思,就全放在了她身上。
他说孙玉凤没带够行李,生活不方便。
于是把爸爸从北京给我带回来的罐头和点心,都送给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