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后。
深夜,我被一通电话惊醒。
“沈小姐,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,季先生他……刚刚去世了。”
对方的声音低沉而沉重。
我愣住了,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。
“季先生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,现代医学已无法阻止他的病情恶化。
我想他可能在短暂恢复意识时,选择了在书房结束生命。”
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冲击太大,我一时有些恍惚。
“季先生提前立好了遗嘱,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指定由您继承。
另外,他在澳洲留下一座庄园,那里有很多他为您和孩子准备的东西。
您在决定是否出售前,最好亲自来看一下。”
“好,我明天就订机票。”
我回应道。
我转头看向枕边熟睡的小宝宝,然后将目光投向梁不言。
三个月前,我们正式交往了。
在遇到梁不言之前,我一直没遇到让我心动的男人。
要么长相不符合我的审美,要么聊不来。
梁不言突然提议,要不我们俩试试。
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。
他对我来说太重要了。
既是我的心理医生,又是孩子的保姆,无人能替代他的位置。
跟他闹掰,对我来说损失太大了。
我不想冒这个风险。
但最终,我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,冲动之下和他发生了关系。
之后,一发不可收拾。
他年轻、体力好、头脑聪明,还有服务意识,愿意低头取悦我。
我们越来越合拍,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。
于是,在一次陈洛不打招呼就上门,将我们堵个正着时,我顺势给了梁不言一个名分。
“算了,交往又不是结婚,结婚还可以离婚,大不了再挖一次墙脚。”
陈洛看得很开。
这次,他决定跟我们一起飞过去。
“毕竟认识多年,送他一程吧。”
陈洛感慨道。
虽然两人早已绝交,但季闻的突然离世让陈洛唏嘘不已。
一个耀眼的商业天才以这种方式陨落,确实让人难以接受。
许助理在机场接我们。
他在季闻身边工作多年,是季闻最信任的人。
季闻不想举行葬礼,火化后将骨灰送回了老家。
他早就买好了墓地,就在父母的旁边。
虽然季闻曾送过我一个岛屿,但当我亲眼看到那座庄园时,还是被它的规模震撼到了。
果园、农场、草地、马场,还有一汪碧蓝的湖泊。
庄园位于南半球,当北半球进入寒冷的冬天时,我可以带着女儿来这里度假。
车子一路开进别墅。
梁不言带着女儿熟悉环境,许助理则领着我来到季闻的书房。
陈洛跟在我们身后,当他看到四面墙贴满的照片时,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。
照片中有季闻的父母,还有我。
都是我们蜜月旅行时拍下的照片,被放得很大。
那时候季闻没什么钱,我们算是穷游。
钱都花在机票和住宿上了,吃得最多的是路边摊。
我一手拿着自拍杆,一手拿着烤串,嘴角还沾着辣椒油。
他也不嫌弃,眼里含笑亲了上来。
镜头清晰地记录下十年前的一幕幕。
那些记忆我都已经忘记了。
那时的我们,曾经快乐过。
“季先生的记忆力减退得太厉害了,这一年里,他只记得父母和沈小姐您。”
许助理解释道。
“但季先生吩咐过,无论如何都不许我们联系您。
为了安抚他躁郁不安的情绪,我们只好把照片贴在墙上。
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。”
所以,他人生最后的时光,身边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。
而他记得的人,都不在身边。
我突然想起和季闻见过的最后一面。
那时,他应该已经查出患病,并准备到国外治疗。
我带着孩子在公园里晒太阳时,他突然出现了。
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,看着婴儿车里的孩子,眼眶红红的。
然后他转过身去,对我说:“沈冉,再见。”
“再见。”
我冷淡地回应了他,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。
“妈妈抱……”远远地,听到女儿奶声奶气的呼唤,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,转过身去。
然后,将跌跌撞撞朝我走来的、软乎乎的小人儿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