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逼我让出婚约给假千金,兄长将我锁进荒山破庙中,关了七日。
四五个乞丐从狗洞钻进来,撕烂我的衣服,我哭着哀求哥哥将门打开放我一条生路。
他却一动不动站在门外,冷冷道。
“若不是你上赶着回来认亲,云儿又怎么会主动把心上人和婚约让给你,这是你欠她的!”
七日后,他终于打开了破庙的门锁,问我学乖了没。
他本以为我会死犟到底,却不料我只是沉默地应下。
“婚事,我让。”
兄长愣住片刻,随后和缓声音道。
“想明白了就好,日后兄长自会给你安排一桩合适的婚事。”
他不知道,为了在那群乞丐手中活下来。
我已经答应了这山中鬼神,许诺七日后嫁他为妻。
……
1
“知道了。”
我低低地应了一声,却并没有相信这话。
相同的话我已经听过太多次了。
发簪、衣服、首饰、院子……每一件被苏云裳抢走的东西,哥哥都会说日后给我寻更好的。
可所谓的更好,我永远都等不到。
明明我才是真正的丞相府嫡女,却因为自小被人调换,被苏云裳占尽了一切。
似是怕我作妖,临上马车时苏行舟又回头冷眼看着我道。
“是你自己任性偷跑,云儿不得已为你担下这桩婚事。”
“若你有半个字损了云儿名声,你应当知道后果!”
“被乞丐毁了名节,你也只会落得浸猪笼的下场!”
手心不自觉攥紧,心里的苦涩几乎要溢出来一般。
原来他也知道,被乞丐毁了名节的我,若是事情一旦败露我也只会落得浸猪笼的下场。
可他偏偏如此狠心,为了苏云裳要这样算计我一个亲妹妹。
那一日的恐惧与绝望,几乎附着在我骨髓深处不断纠缠。
那黑影再慢出手一刻,我怕是连命都要没了。
但好在再过七日,七日之后我便与他们再无关系了。
我松开手,刚上马车,忽然一道轻快的女声传入耳中。
“姐姐!可算找到你了!”
苏云裳纵马而至,随后一跃而下道。
“姐姐,你这几日去哪儿了?你知不知道爹娘有多担心你?”
“如今京城人人都传言,是我们丞相府虐待了姐姐,才逼得姐姐离家出走呢。”
担心?
若爹娘真有说的这么在意我,苏行舟又怎么能如此轻巧地将我掳走。
若真的有心寻我,又怎么会放任我一人在这破庙中待了七天七夜呢?
眼眶酸涩发疼,苏行舟却警告地看了我一眼,冲着苏云裳温柔道。
“云儿,此地脏乱,有什么事回家再说。”
“七日后就是你的大喜之日,你该回去筹备大婚事宜了。”
不过七天,哪里来得及换人。
怕是不管我答不答应,他们都打定主意要将这桩婚事给了苏云裳。
见我不说话,苏云裳扯着苏行舟的衣袖,躲在他身后道。
“可这毕竟是姐姐的婚事。”
“若不是姐姐离家出走,琮哥哥也不会一气之下娶我。”
“如今姐姐回来了,自然也得问问姐姐的意见。”
苏行舟冷哼一声,隐隐瞪了我一眼。
“不用管她,这婚约是她自己放弃的。”
我不愿与他们争执,只想要尽快回京城,早日筹备属于我自己的大婚。
谁料我刚上马车,身后传来苏云裳的惊呼声,转头就见她跌坐在地。
“云儿!”
苏行舟急匆匆地上前扶起苏云裳,担忧地问道。
“腿伤着了吗?”
苏云裳抓着自己脚踝,为难地说道。
“好像扭伤了,怕是不能骑马回京城了。”
“可是姐姐……”
不等苏云裳说完,苏行舟一把将我从马车上拽了下来,任由我整个人扑倒在地,手臂磕在坚硬的石头上。
鲜血从手上溢出,疼痛让我眼前阵阵发昏。
可他却一把抱起苏云裳,小心翼翼将她放入马车之中。
“那就她自己骑马回去。”
“这么大人了还矫情什么?”
“驾车走!”
骏马扬蹄,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我的眼前。
我捂着受伤的手臂,心里只余一片悲凉。
十五年前接生婆心生歹意,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跟丞相府嫡女调换。
苏云裳锦衣玉食、享尽荣华富贵,而我却被毒打虐待、日夜难眠。
哥哥记得苏云裳骑射了得,却忘了我认亲之时险些被骏马践踏致死,自那后落下阴影,更别提骑马了。
那马车宽阔无比,分我一处栖身之地也并不多余。
可他偏偏要将我拽下马车,徒留我一人在这荒郊野岭。
2
眼泪滴滴砸在手臂的伤口上,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一把将泪水抹掉。
“城东天谕庙。”
我轻声念着这几个字,脑海中回想起那道黑影,不断安抚着自己。
再过七日,我便嫁与那无名鬼神为妻。
届时一切生恩亲缘,都会了却。
怀揣着这样的念头,我强忍着惧意,颤抖着牵起缰绳,一步一步朝着京城走去。
冬日寒风刺骨,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无比,吹得骨头都泛起阵阵寒意。
从天亮到天黑,我整整走了一天。
在望见丞相府牌匾的那一刻,身子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。
再次醒来,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发霉气息。
“小姐,您终于醒了。”
守了许久的小桃惊喜地看着我,连忙小心翼翼将我扶起。
我看着全然陌生的摆设,一时间还有些茫然。
小桃看出我的困惑,低着头怯怯道。
“是……是夫人。”
“夫人说云裳小姐大喜之日在即,您生着病冲了这喜气。”
“所以将您的住处迁移到这破院之中。”
不等我开口,房门忽然被推开。
是苏父苏母,还有哥哥。
“这件事还有我的意思。”
苏父冷漠地看着我,语气中夹带着几分怨气。
“你私自出逃,险些害得丞相府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。”
“是云儿大度愿意替你嫁过去,你又偏偏在这时候回来,还倒在我相府门口。”
“装出这幅样子,是非要让旁人觉得丞相府薄待了你不成?”
苏母上前一步,看着我的目光带着几分责备。
“小梨,当初被调换也不是云儿本意。”
“你有什么气冲我们来就是了,为何要连累她名声受损呢?”
“还用多问?”
苏行舟冷哼一声,不屑道。
“还不是自己一无是处,所以才起了嫉恨心理。”
我按住小桃的手,不让她为我争辩,只是淡淡说道。
“晕倒一事,为何不问问哥哥。”
“郊外路途遥远,偏偏只留给我一匹马。”
“难道是忘了我险些被马践踏致死,根本无法骑行吗?”
苏行舟一愣,似乎是第一次瞧见我这么反驳他。
看很快他便反应过来,呵斥道。
“那又如何,你难道要伤了腿的云儿一人骑马吗?”
“难道丞相府的马车,坐不下三个人吗?”
我看向苏行舟,平静地问道。
“还是在你们眼中。”
“我就是如此低贱之人,连跟苏云裳同坐一匹马车都不配?”
苏行舟神色一怔,眼底划过一丝愧色。
可不等他开口,苏父率先不耐烦道。
“够了!”
“真不明白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。”
“自私刻薄、浑身小家子气!”
“亏得云儿还惦记你,想为你腾出一处院子。”
“一番好意到底喂了狗,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这院子里,少出来丢人现眼!”
说罢,苏父一甩袖子,转身径直离开。
苏母的目光也染上了些许失望,看了我一眼后移开视线跟了上去。
苏行舟似是自知理亏,只拿冷硬的下颌对着我,沉默了片刻才开口。
“今日之事,是我欠考虑了。”
“可云儿的婚事不是你的筹码,你最好别再打婚事的主意,否则那破庙你逃得了一次,也讨逃不了下一次。”
屋子里重归寂静,小桃慌张地抓着我的手,不住打量道。
“小姐,大少爷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破庙,您这几日究竟去哪儿了?”
我摇了摇头,按住小桃的手道。
“没事,你去帮我买几匹红布吧,我要给自己做一身嫁衣。”
小桃闻言着急道。
“可是宋公子他……”
“不是他。”
我看向窗外被雪盖住的梨树,轻声说道。
“是救过我命的恩人。”
“他救我于水火,我许他半生。”
“小桃,届时你可愿与我一同离开此地?”
小桃红了眼眶,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小姐去哪里,小桃就去哪。”
我虽被变相禁了足,但好在小桃还能自由行动。
她为我寻来嫁衣针线,看着我如何为自己准备。
嫁衣一事自然瞒不过爹娘他们,他们怒气冲冲来,质问我是不是准备当众抢亲。
而我只是平静地回答道。
“我不过是提前为自己缝制身嫁衣罢了。”
“难为你们如此看得起我,丞相府这么多人,难道还看不住我一个弱女子吗?”
爹娘自是无话可说,可临走之前偏偏寻来管家,当着我的面扬言道。
“大婚之日,若有人来捣乱。”
“无论身份,格杀勿论!”
3
明晃晃的威胁,毫不掩饰随时舍弃我的想法。
而苏行舟这次却没有立刻离开,只是如施恩般俯视我道。
“早日缝制嫁衣也好。”
“我已经为你寻了一门极好的亲事。”
“待云儿大婚后,自会上门提亲,届时你安心嫁过去便好。”
……
丞相府的人惯会逢高踩低,见我遭了爹娘的厌弃,又无苏行舟相护。
送来的吃食一日比一日敷衍,连带着炭火也早早没了踪迹。
无奈之下,我与小桃只能烧一些这破院中的木头来照明取暖。
日子转眼即逝,很快便到了大婚当日。
看护的护卫忙着去抢喜钱,早早就没了踪影。
隐隐约约的鞭炮与锣鼓声传入耳中。
我换上嫁衣,看着镜中难掩苍白的自己,心里忽然生出茫然。
女子一生最期待的大婚之日,于我却是如此冷情。
“小姐?”
小桃担忧地看向我。
只一瞬,我便坚定了目光,反握住小桃的手,轻声开口,
“走吧。”
“以后丞相府,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。”
我穿着火红的嫁衣,一步一步离开丞相府,将身后的喧闹与繁华,全部抛诸脑后。
……
苏行舟看着宾客来来往往,心里却总弥漫着一股不安。
他不明白是为什么,明明今日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大婚,讨厌的苏芷梨也难得安分没有出来闹事。
一切都如他构想的那样,顺畅的进行着。
可脑海中,总会浮现出他离开偏院前望向苏芷梨的最后一眼。
破旧的房间里弥漫着腐烂发霉的气息,似乎要将整个人都给拖入腐朽的地狱之中。
苏芷梨坐在桌子旁,灰色衣裳裹着单薄的身子,唯有手中那一抹嫁衣鲜艳夺目。
从前他走的时候,苏芷梨总会目送着他,可不知道什么时候,她不愿意多给一个眼神。
苏行舟罕见地觉得有几分愧疚。
那是他的亲生妹妹,与他血脉相连,本该锦衣玉食、鲜活漂亮地过完这一生。
偏偏命运弄人,阴差阳错。
可不论如何,他总会看在这丝血缘上,为她安排好去处。
想到这里,他叫来旁边的丫鬟。
“将我书桌上那套甘蓝广袖流光裙送给大小姐,叮嘱她换上来婚宴。”
丫鬟脸上透出些许茫然,小声问道。
“可大小姐今日不是要穿嫁衣嫁人吗?”
苏行舟愣了一瞬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。
“这府中难道就只有一位小姐吗?”
丫鬟被吓坏了,慌张应下便匆匆离去。
苏行舟扯了扯衣领,莫名的烦躁感缠绕全身。
他不明白,苏芷梨明明是丞相府嫡女。
为何他说起大小姐之时,那丫鬟竟半点想不起苏芷梨。
他想这府中奴仆,也该好好教教规矩尊卑,免得到时候闯出大祸。
苏行舟烦躁之际,忽然有人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苏兄,令妹的大喜之日你怎么还一脸的不快?”
苏行舟回神望向来人,正是他为苏志利寻的乘龙快婿,尚书家的小公子,季越临。
不等苏行舟开口,季越临反倒先挠了挠头,
“苏兄,难不成你还在怪我那日没有如约赶到破庙的事?”
“可我那天真的是病的起不来床啊!”
“苏兄,你放心,等云裳大婚结束,我一定如约求娶你家妹妹,这次绝对不会爽…哎哟!”
季越临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砸在苏行舟脑袋上,他猛地揪住季越临的衣领质问道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你再说一遍?”
“破庙你没去,那破庙中的乞丐是怎么回事?不是你安排的人吗?”
季越临被吓了一跳,结结巴巴道。
“什么乞丐?安排什么人?”
“那一日我患了风寒,不是遣人来丞相府告诉你了吗?”
见苏行舟惨白的脸色,季越临脑子一转,脸色跟着难看了起来。
“苏行舟,这么大的事,你难道没有先看一眼那破庙之中到底都是些什么人?”
苏行舟松开手,整个人踉跄着退后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
他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,根本没有在意那些。
难怪那一日苏芷梨哭的那么凄惨,打开锁后对他又是这样的态度。
一场假戏,最后竟成了真。
他愈发心慌,恰在这时丫鬟急匆匆赶来,神情慌乱道。
“大少爷,不好了。”
“大小姐她……她不在院子里。”
“问了院中奴仆,有人瞧见大小姐穿着一身嫁衣出了府,往北郊天谕庙的方向去了!”
4
寒风刺骨,偏偏等了许久天谕庙前也空无一人。
小桃忍不住担忧地问道。
“小姐,那人姓甚名谁,家住何方你知道吗?”
“为何等了许久,也不见得迎亲队伍?”
我不自觉捏紧了手,随后摇了摇头道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只是估摸着,多半不是人。”
未等小桃惊诧,突然一阵疾驰声传来。
循声看去,竟是丞相府的一行人。
“阿梨,你快跟我们回去!”
苏母急切地拉上我的手,却被我闪身避开。
“你们应该在苏云裳婚宴上,而不是来这里。”
苏行舟见状,着急解释道。
“阿梨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“那宋家百年世家,规矩多又不能出错,你嫁进去必定受不了那些束缚。”
“哥哥为你寻了季家次子,季家家风清正,又没有那么多规矩。”
“原本只是吓唬你,可没曾想到季越临染了风寒……”
“所以呢?”
我直勾勾望着苏行舟,轻声问道。
“阿梨,你先跟我们回去!”
苏父四下扫了一眼,急切地说道。
“天谕庙这些年虽香火稀少,但一直都是皇室每年必供奉之地。”
“让你独自在此处瞪着的人,又能是什么好东西?”
“来人,给我扒了她嫁衣,带小姐回府!”
众多丫鬟齐齐上阵,撕扯着我辛苦缝制的嫁衣。
“我不要回去!你们放开我!放手!”
我被堵在一处,拼命护着自己的嫁衣,却还是抵不过那么多双手的撕扯。
绝望一点点蔓延在心尖,正在我羞愤欲死之际,一阵金光闪过,下一瞬身旁的所有人竟全被掀翻在地。
“迟来了一会,你们竟如此羞辱本尊的妻子?”
金光褪去,一双手扶住我的腰,我抬头看去,只见身侧正站在一个面覆金纹面具,穿着一袭流光暗纹喜服的高大男子。
男人抬手一挥,我身上破碎的嫁衣顿时变成一身极为华美的嫁衣,就连头上朴素的银簪也变成了缠丝芙蓉金簪。
一番装扮,竟将急匆匆赶来的苏云裳都给压住了几分。
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后退,更有直接大喊道。
“妖…妖法!这是妖怪啊!”
苏云裳抓着苏母的手道。
“娘,苏芷梨跟妖物厮混,快除掉她呀!”
“你给我闭嘴!”
苏行舟抬手狠狠扇了苏云裳一耳光。
苏云裳惨叫一声,捂着脸跌坐在地,这是苏行舟生平第一次对她发火。
一身华丽的嫁衣染上了污泥,狼狈又怨毒的瞪着我,却不敢再开口。
苏行舟却没心思管她,只小心翼翼看向我。
“阿梨,你也看到了。”
“他根本就不是人是妖怪!”
“你快回到哥哥身边来。”
轻笑声传入耳中,男人凑近我脖颈,呼出的热气泛起层层痒意。
“吾名墨珩,恰是他们口中的妖物。”
“你还愿同本尊成婚吗?”
对上苏家众人期盼的目光,我深吸了一口气,抬手主动握住了墨珩的手。
“那一日我便与你承诺。”
“你救我一命,我嫁你为妻。”
“丞相府不是一直嫌弃有我这样的女儿丢人现眼吗?”
“刚好,日后我与丞相府再无关系。”
“你们也当那一场认亲,从未存在过!”
听到我的话,苏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,哀婉地问道。
“阿梨,你是我十月怀胎,辛苦生下的孩子。”
“你如今竟要同我们断绝关系吗?”
我避开苏母的目光,冷声说道。
“不是你们说的吗?”
“早知今日,不如当初便将我掐死。”
“如今正全了你们的意,当只有苏云裳一个女儿便好。”
苏行舟更是急迫地望着我,解释道。
“阿梨,你不要被这个妖物蛊惑了!”
“他来历不明,谁知道你被带走会被他怎么折磨。”
“难道你怕被他所害吗?”
“害?”
我念着这个字,心里愈发觉得荒唐。
“害我的,难道不一直是你们吗?”
“是谁在宴会宣扬我不懂礼仪、不分尊卑,让我受众人耻笑?”
“是谁让我拖着病体移居偏院,连吃食炭火都不肯给我。”
“又是谁将我丢弃在满是乞丐的破庙之中,害得我险些被玷污至死。”
“是你们厌弃我妖物将我救了下来,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机会。”
“人又如何妖又如何。”
“你们不辨是非,可我却分得清楚谁才是对我好的。”
望着众人惨白的脸色,我主动靠近墨珩,轻声道。
“带上小桃,我们走吧。”
5
墨珩揽住我的腰,轻轻应道。
“好。”
见我们要走,苏行舟冲上来想要抓住我的手,可金光却直接将他弹开。
耳边响起最后一道声音。
“阿梨,我会向你证明他就是个对你图谋不轨的妖物!”
再次睁眼,入眼便是一座富贵堂皇的宫殿。
墙面闪着细碎的金光,地面更是铺满了触手生温的暖玉,来往的奴仆戴着面纱,毕恭毕敬地行礼。
墨珩见我不自在,将那些奴仆挥退,握着我的手坐了下来。
“这宫殿原本我一人待着,便修的潦草了些。”
“本想着这七日能建好,没想到晚了一会,便让你受了那些欺辱。”
“你安心在这里,我自会去教训他们。”
眼看着墨珩要离开,我立刻抓住他的手,将他拉了回来。
“不必了。”
“可他们欺负你。”
墨珩望着我,不解地问道。
“难道你就不想要报复回去吗?”
“那一日,若不是我赶到,你怕是早已没了性命。”
我摇了摇头,握住他的手道。
“就当做是还清这场生恩。”
“日后我与他们再无关系吧。”
“可你说的赶到,是什么意思?”
那一日,墨珩因为我的这句话,竟直接狼狈地逃走了。
而自那以后,墨珩一直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,可晚上睡着之时,却总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。
我想要见一见墨珩,可问遍殿中奴仆,皆以布置大婚推诿着说不清楚墨珩行踪。
小桃见我焦心,便提议我装病将墨珩骗来。
“奴婢瞧着姑爷是在意小姐的。”
“否则又怎么会你前一脚说想要的东西,后一脚就出现在这宫中。”
“姑爷必定是不好意思了。”
怀着忐忑的心情,我试探着装病。
可一连几天,墨珩都没有出现。
或许是因为忧思过度,到了第六日,我竟真的染上风寒,整个人昏昏沉沉。
夜半难受之时,一道温和的气息一点点驱散着那股燥热。
在那道气息准备离去之时,我忽然睁眼,望着墨珩即将逃窜的身影道。
“你若真嫌弃我不愿见我,不如将我赶走一走了之。”
“又何必对我避之不见?”
墨珩停下脚步,却并没有离开。
模糊之中,我听到一声叹息,随后满宫明灯亮起。
墨珩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,抓住我的手放在他心口处道。
“阿梨,你是我求来的妻。”
“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?”
“只是有些事情,还得等到大婚当日我才能够告诉你。”
“如今你先好好养病,不要多想了。”
对上墨珩认真的目光,我到底点了点头。
我重新躺回床上,伴随着那道温凉的气息一点点睡了过去。
迷迷糊糊之间,竟梦到了从前的事情。
自我有记忆起,我的身上便没有一块好肉。
爹爹厌恶女孩,娘亲又对我诸多苛责。
她总会阴沉沉地盯着我,然后毫无征兆地对我又打又骂。
见多了村子里的姑娘被人早早卖做童养媳,我便愈发害怕娘亲也会抛弃我。
于是我早早便开始学着干活,割猪草、种田、割麦……
可做了这么多,还是抵不过二两银子,娘亲便准备将我卖给村东的老瘸子做媳妇。
我哭闹着不肯,却迎来了狠狠的一巴掌。
“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?”
“这就是你的命!”
“你得认!”
我第一次生出不平,大声喊道。
“不要!”
“让我嫁给那个老瘸子,那我宁愿一把火一起烧了!”
可弱小的反抗,迎来的却是另一顿毒打。
我被关进猪圈,寒风刺骨,吃猪食,盖稻草,在即将被冻死时候终于松了口。
娘亲大喜,难得甩给了我塞了些许棉花的衣服。
“认清自己是个下贱命就好。”
“乖乖嫁过去,少动其他心思。”
我认不清,于是趁着娘亲不注意逃走了。
无处可去,我只能躲在山上,靠着捡来的猎物,竟也安生过了一个冬天。
直到一日我高烧之际,迷糊之际晕倒在一个草丛中,意外听到了爹娘的声音。
“还好我聪明,让女儿顶了那丞相府嫡女的身份。”
“否则,怎么会有这些银两?”
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不论我做什么,娘亲都厌恶我的原因。
因为她根本不是我的娘亲,只是一个夺走我一切的恶人。
6
浑浑噩噩之间,我走到了京城,闯入马下阴差阳错认了亲。
唯有一件事,我不曾想到。
我遭受千般磨难寻回的亲人,竟也不喜我。
他们嫌我丢人,厌我无礼,甚至怪我让丞相府受人嘲笑,竟被一接生婆戏弄十余年。
我本以为自己总会得到真心,可哥哥难得一次好脸色,却是为了将我骗去破庙。
乞丐们贪婪淫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每一处,我被抓住手脚,哭喊着求哥哥放过我。
可他却怪我。
“若不是你非要认亲,云儿又怎么会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。”
“这是你欠她的!”
多可笑呀。
苏云裳占了我十几年人生,她锦衣玉食,端庄大方,知进退有气度。
他们怪我不如苏云裳,却忘了我连活着都艰难万分,又怎么顾得上那些?
在我拿下发簪逼近脖颈处的那一刻,我是真心存了死志。
这世间无人爱我,无人怜我,我又何必要活着呢?
可在那一刻,一道金光将所有的乞丐冲撞开来。
一只手朝我伸着,那人轻声问我。
“错的不是你。”
“你若愿嫁我为妻,我便护你一生。”
我挣扎着,还是握住了那人的手。
那或许是我生平最有勇气的一次,将自己的一生,托付给了一个人人惧怕的妖物。
一滴泪划过眼角,醒来时,发现我正枕着墨珩的手。
而他双眼紧闭靠在床边,明显守了我一夜。
我刚一起身,墨珩便猛然惊醒。
“阿梨,还有哪儿不舒服吗?”
我一把抱住墨珩,哑着嗓子说道。
“我们早点,再早点成婚,好不好?”
墨珩愣在原地,又轻轻将我回抱住。
“好。”
似乎是天然的默契,他没有问我为何想要提前成婚,我也没有问他睡梦之中,那句“对不起”是为何。
转眼间便到了大婚当日,我穿着一袭牡丹缠花金线嫁衣,一步步朝着墨珩走去。
大殿之上,一块巨大的金色碑石矗立其中。
碑石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符文,可仔细看去却又不自觉阵阵晕眩。
墨珩封住我的眼睛,出声说道。
“阿梨,你可想好了。”
“一旦我们一同滴血入碑,那此生便不能再改,你永生永世只能是我的妻子。”
我将墨珩的手放下来,点头道。
“自然不会。”
就在我准备滴血入碑之时,忽然整个宫殿晃动起来。
未等反应过来,巨大的破碎声响起,结界破除的那一刻。
苏家人出现在眼前。
“阿梨!我们来救你了。”
早在晃动的那一刻,墨珩便将我护在身后,眸光不善地望着来往之人。
为了备婚,墨珩特意削弱了结界,却不料被苏家人寻到此处破了结界。
苏父看向那大殿之中的金色碑石,脸色徒然一变。
“阿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
“这是生魂石,你若与他滴血,便会生生世世同他绑定在一起,直至魂飞魄散。”
“他在骗你!”
苏母更是流着眼泪,满脸担忧道。
“阿梨,过去是爹娘亏欠了你。”
“可你不能随随便便拿自己一辈子用来开玩笑呀。”
“跟娘亲回去,娘为你重新寻一门好亲事,好不好?”
墨珩冷笑一声,不屑道。
“当初是你们一个个嫌弃阿梨,将她一人抛下害她伤心至极。”
“如今又在这里装模作样什么?”
苏行舟望向墨珩,眼底满是不甘。
“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!”
“是你蛊惑了阿梨,迷了阿梨如的神智,才让她同意与你成婚。”
“够了!”
我抓住墨珩的手,挡在他面前忍不住喊道。
“失了神智的难道不是你们吗!”
“当初不在意我、贬低我的是你们。”
“也是你们亲口说我丢人,我不该认亲,更不该霸占苏云裳的婚事。”
“可是我想要被人换走的吗?”
“是我愿意被关在猪圈长大,与野狗抢食遭人厌弃的吗?”
“苏云裳穿着最上等的布料喝茶弹琴时,我要盖着稻草盼着自己早些入睡,才能早些起来干活,避免遭到一顿毒打。”
“苏云裳跟她所谓的心上人吟诗作画的时候,我被逼着嫁给一个大自己四十岁的老瘸子。”
“就为了二两银子!”
“什么叫做霸占?”
“到底是谁霸占了谁的东西?”
“你们口中无辜单纯的苏云裳,早就知道她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。”
“也是她授意自己的亲生爹娘,把我嫁给一个老瘸子。”
“而你们却还在为她开脱!”
7
我本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那些事情,可当我一件件说出的时候,我才发现不在意哪有这么容易。
那些痛苦与委屈,早已刻入我的骨髓深处。
没有苏云裳亲娘的调换,我本该爹娘疼爱、兄长宠溺地过完这生。
没有苏云裳的蓄意陷害,我更能如小草般安安静静地活着。
可他们不肯给我留活路,他们想我受尽屈辱与折磨去死!
而我的亲人,在围剿我过程中,竟是最大的帮凶!
墨珩为我擦掉眼泪,心疼道。
“阿梨,不哭了。”
“我现在就把他们赶走。”
望着我伤心欲绝的模样,苏母急忙辩解道。
“阿梨,这些我们都能够解释的。”
“不用解释!”
我站直身子,盯着他们说道。
“我只问一句,她做的那些难道能够瞒过你们吗?”
“你们不知道,我那十几年过的什么日子。”
“还是你们不知道,苏云裳在其中动了手脚?”
不用回答,所有人的沉默已经说明了这个答案。
苏行舟却在这时忽然说道。
“阿梨,我们一开始只是以为苏云裳受不了落差,所以才做错了事情。”
“我并不知道她隐瞒季越临感染风寒一事,才害得你险些被折磨。”
“我们已经知道错了。”
“你看!”
话音刚落,一行人压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穿行了过来。
定睛一看,竟是苏云裳。
只是此刻的她远不如从前那般光鲜亮丽,一身脏污破败的衣服裹着全身,头发凌乱不堪,手脚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扭曲,显然是早已被折磨过。
她望着我,眼里流露出怨恨。
“苏芷梨,都怪你!”
“你为什么不去死?”
“为什么几次都被你逃了过去?”
“你如果早点去死,就不会有这些多余的事端!”
“闭嘴!”
苏行舟一个猛踹,将苏云裳踹倒在地,吐出大口鲜血。
“是你占了阿梨的身份,你不知感恩还想害她。”
“早知如此,当初就该连你一同砍头了事!”
苏云裳倒在地上,却仍强撑着笑道。
“是苏芷梨自己没有福分,又怪得了谁?”
“更何况我如今这样,不正是你们纵出来的吗?”
“苏芷梨回了丞相府受的那些苦,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吗?”
“是你们不在意,是你们的错!”
“我死又如何,她照旧会恨你们一辈子!”
苏云裳说着说着便癫狂地笑了起来,眼神中满是怨愤,如厉鬼般盯着在场所有人。
当视线扫过我时,墨珩一个抬手直接废了她的一双眼睛。
“啊啊啊!”
苏云裳惨叫出声,墨珩却不耐地将让她失了声。
“聒噪。”
墨珩握住我的手,危险的目光扫过苏家几人。
“大喜之日,我也不愿见血。”
“识相点,就自己滚出去!”
“否则别怪我不留情!”
苏行舟见我无动于衷,咬了咬牙道。
“阿梨,你是被这妖物蛊惑了。”
“不过没关系,我特意去寻了圣上,让国师出手将这妖物收服。”
“等解决了这个妖物,你自然会清醒。”
话音刚落,一个白胡子老头便出现在众人眼中。
我心下一慌,立刻挡在墨珩面前。
“他什么也没做,你们凭什么要对他动手?”
国师皱紧眉头,随后叹息一声。
“苏小姐,妖物蛊惑人心,便是最大的恶。”
“只是如今这些话,想必你也听不进去。”
“待老夫收了这妖物,你自会明白丞相的良苦用心。”
我还想在说什么,墨珩却冷声道。
“小桃,将你家小姐带远点。”
“免得伤到了。”
我不肯走,墨珩却安抚我道。
“相信我。”
“这国师,我还不看在眼里。”
在一旁守着的小桃连忙应声,拽着我退到旁边。
国师见墨珩如此淡定,冷哼道。
“鼠辈竟敢猖狂!”
他拿出一个罗盘,咬破指尖,任由鲜血滴落,随后于空中画符,直冲墨珩而去。
墨珩站在远处,不闪不避,抬手便抗住了国师的全力一击。
“就这点能耐,也敢在我面前叫嚣?”
墨珩满脸不屑,手腕微动,金光便立刻朝着国师逼近。
国师后退一步,又猛地撕破符纸,这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“你这妖物,倒是有几分能耐!”
“但蛊惑凡人,便是重罪!”
“看我不收了你!”
国师将那罗盘悬于空中,注入灵气,顷刻间迸发出耀眼白光。
“墨珩小心!”
我瞪大双眼,焦急地喊道。
却不曾注意到,苏云裳不知何时掏出匕首,顺着声音直直朝着我冲了过来。
“苏芷梨。”
“你去死!”
8
“阿梨!”
“小心!”
可为时已晚,我看着苏云裳朝着我冲了过来,下意识抬起手。
手腕忽然闪出金光,猛地将苏云裳弹开。
“砰”的一声!
苏云裳被弹飞数米,匕首掉落在地上,自己也重重砸在地上。
“龙纹符?”
国师被眼前一幕惊得下意识收起罗盘,下一刻就被金光弹飞在地上。
可他全然顾不得身上的伤势,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墨珩。
“你到底是何人?”
“龙纹符驱邪避灾,所有妖物避之不及。”
“为何苏小姐身上的龙纹符,竟然伤不到你?”
龙纹符?
我愣愣地看着手腕上隐约的金色符文,脑海中似乎闪过些许记忆碎片。
那日高烧、马下践踏还有破庙欺凌,似乎这道金光都出现过。
可这究竟是何时出现在我手腕之上的?
“我种下的龙纹符,为何会伤到我?”
墨珩来到我身边,仔细检查着我全身上下,又关切地问道。
“阿梨,没事吧。”
我摇了摇头,示意自己没事。
“不可能!”
国师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一般,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。
“龙纹符只有龙神才有。”
“龙神沉眠多年,怎么突然出现蛊惑一女子成婚?”
我正想辩解,大殿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噪杂声。
一个明黄色身影的人径直出现,在看到墨珩的那一刻顿时弯腰行礼道。
“龙神大人,不知您已苏醒。”
“还望龙神大人见谅!”
“陛下?”
国师连着丞相府众人都被眼前一幕惊住了。
“这……”
皇上狠狠瞪向他们,出声道。
“那是自然,龙神画像乃皇家密藏。”
“更何况天谕庙神像显灵,指引来此。”
“竟是你们在此扰了龙神安宁!”
我愣在原地,看向墨珩小声道。
“你是传闻中的开国龙神?”
相传百余年前妖鬼肆虐,开国皇帝深感妖鬼祸人,决心要降妖除鬼。
无奈凡人之躯,最终被暗下毒手,奄奄一息之际,是龙神出手相救,不仅将妖鬼驱出百姓居所,而且助建国兴业。
龙神性情淡泊,不喜凡人侵扰,可为了百姓安定,还是同意设下天谕庙。
以免出现难以解决的妖物之时,他不能及时赶来。
只是随着时间推移,妖物出现地越发稀少,连着龙神也逐渐变得传闻。
“什么龙神,我是阿梨的夫君。”
墨珩为我理着头发,冲着我眨了眨眼道。
“不可能!”
躺在地上的苏云裳摸索着地面,不可置信道。
“怎么会是龙神?”
“苏芷梨这个贱人,就该跟妖物厮混受万人唾弃!”
“不会是龙神的!”
皇上不悦,立刻下令道。
“侮辱龙神,来人给我割了她舌头!”
惨叫声响起,墨珩封住我的眼睛,轻声道。
“有点脏,别看。”
他看向众人,不悦道。
“事到如今,你们还要打扰我跟夫人大婚吗?”
皇上心下一惊,连连道。
“自是不敢。”
他看向其他人,呵斥道。
“还不快走!”
苏行舟还不甘心,挣扎道。
“可是阿梨……”
“她与你们已经没了关系!”
墨珩挡在我身前,望着苏家人的目光满是不耐。
“我不过沉眠几年,她便遭了三次生死大劫。”
“若非龙纹符相护,怕是早已没了性命。”
“你们却还护着伤她之人,又怎么配对阿梨指指点点?”
“还有一件事,那生魂石的确会绑定魂魄。”
“那是因为会同享寿命。”
“你们生死病死与我无关,可阿梨却是要与我长长久久。”
眼看着丞相府一行人脸色惨白,我主动握住墨珩的手。
“过去那些事情,你们也不必再提。”
“从今以后,苏芷梨只是苏芷梨。”
“就当丞相府,从未有过那个被调换的大小姐。”
“日后,也不必再见!”
9
尽管丞相府的人再不愿,可皇上担心墨珩发怒,硬是逼着他们走了。
无关的人离去,我与墨珩一同将鲜血滴入生魂石之上。
两道金光分别闪入我们眉心,墨珩紧紧握着我的手道。
“阿梨,你我此生,再也不会分开。”
大婚夜,小桃识趣地早早离开。
墨珩望着略微紧张的我,忍不住说道。
“阿梨今天真美。”
我抬起头,望向他问道。
“你还没有告诉我,你是什么时候跟我认识的。”
“为何我脑中,竟没有一丝记忆?”
墨珩坐在我身旁,指着我手腕的龙纹符道。
“你仔细想想,这一处可曾被什么东西碰过?”
我皱着眉,忽然某个东西一闪而过,随后惊诧地看向墨珩。
“当初那条小蛇,是你?”
“什么小蛇!”
墨珩不满地咬了一口我的嘴唇。
“那是恰逢我虚弱期,在休眠。”
“没想到被某个不看路的小姑娘踢到,委屈巴巴地抱着我哭,说了一堆有的没的。”
“还以为我要死了,寻了那么多难闻的草药给我敷上。”
“当时候我就在想,怎么有小姑娘这么爱哭呢?”
“哭着哭着,我便想着养着也挺好的。”
“偏偏这次乃我生死大劫,我不得已另寻地方沉眠。”
“原本是用龙纹符送你去亲生爹娘那边,以为你会好过一些。”
“没想到不如待在那村中。”
“你可知我刚一苏醒,便察觉到你的死意有多慌张……”
不等墨珩说完,我主动上前封住他的嘴,望着他笑吟吟道。
“可你赶到了,将我救了下来。”
“墨珩,你救了我,不止一次。”
空气似乎变得燥热起来,纱幔被放了下来,一只手探出,又很快被另一只大手抓了回去。
门外的小桃羞红了脸,小步跑走。
天上云与黑夜交缠,隐约泄出柔和的月纱,风似乎也多了些许缠绵的气息……
与墨珩成婚后,他便带着我四处游玩,看尽山水。
大漠的黄沙蔽日,北疆的雪草相连,江南的婉约水镇……
直到我怀上身孕,墨珩才带我重回宫殿之中。
恰在这时看到了有人正在将丞相府的牌匾卸下。
路边百姓议论,这才知晓自那日后,皇上便派人查了丞相府的事情,更觉丞相府荒唐无比。
放着自己好好的女儿不疼,竟让始作俑者的女儿享受了一切。
苏云裳被丢在街道中乞讨,可京城人人皆知她做了什么,对她自是不待见。
最后被活生生饿死在了一个冬日。
丞相府也自此被冷落,后来更是寻了个借口将整个丞相府打入大牢。
丞相夫人老早便疯了,整日抱着枕头喊着阿梨阿梨,入了大牢后竟直接撞墙而死。
丞相原本就苍老了不少,夫人一死竟一夜白头,而苏行舟也生了重病自此后身体虚弱不堪。
死罪虽免,但却免不了流放。
只是这一路苦寒,怕是活不了那流放之地。
我没有继续听下去,只是抓住墨珩的手道。
“殿前梨花应该开了,我们回去看看。”
年岁漫长,不过是过往云烟。